16.拾陆(2/2)

一路绿灯，畅通无阻，还没等柳柔想出个所以然，单车突然停了下来。

她条件反射地跳下了车，甘正均随即也下了车，一改之前的戏弄模式，温柔地低下头来解释，“在这里左转。”

柳柔左右看了几眼，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条路她熟悉得很，因为每天回家她都要经过这个巨繁忙的路口。只是没想到，原来他家也是在这里左转。

“红灯很长，我们一起等等吧。”

一起等等…

他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就这样清晰地响在耳边，柳柔下意识地跟着笑了。

以往，每当她站在这个全是陌生人的街头，还要看着那红灯倒计时的三位数字一位一位地减少的时候，她总是有些无语，有些孤独，也有些害怕。但是现在，路上汽车呼啸飞过的声音似乎没那么让她烦闷了，周围熙熙攘攘的脚步声说话声似乎也没那么让她紧张了，甚至，她还能听到夜风徐徐拂过新叶的声音，还能听到身旁稳稳的扑通扑通的声音。

一不小心又失了神，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要不，多想些别的，让自己再走神一点好了。

嗯，鞋子有些脏了呢，周末得请阿姨帮忙洗一洗了…对哦，今天不是周末，怎么人也还是那么多呢…噢，路伯母的声音…

“师兄，你看，路路的妈妈正在播新闻呢！”柳柔笑眯眯地指着马路斜对面的一栋大楼，看着那大屏幕上的主播忍不住发出第n次感叹，“哇，路伯母真的好漂亮啊！”

“嗯…很漂亮…”

甘正均也走神了，眼前这张意兴盎然的笑脸永远都是那么的干净纯粹，无论是处于黑漆寥光的环境下，抑或是处于斑驳陆离的氛围中，都一如初见那般简单朴实，更是与他所习惯看到的那些截然不同。

看久了，看呆了，这位年少气盛甚至还有些轻浮急躁的少年仿佛渐渐走入了一个恭默守静的境界，任周围的人声再鼎沸，他的心里也只沉淀了一个声音。

一定要让她永远都这么快乐。一定。

信号灯的嘟嘟声突然由缓变急，柳柔还没舍得跟大屏幕上的路伯母告别，便惊讶发现自己的手很自然的被人牵了起来。

她呆呆地看着对方的那只手，是刚刚目睹过的白皙肤色无疑，细细看，那手掌比自己的要大得多，微微觉得，那手心也比自己的暖和多了。再顺着一路往上，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从未目睹过的笑容，犹如急风暴雨后的宁静，犹如漫漫长夜后的黎明。

“绿灯亮了，我们走吧。”

轰。柳柔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理防线崩塌的声音。

她自小便爱跟爷爷奶奶待在一起，爱听他们讲年轻时所经历的那些战争故事。作为女孩子，打打杀杀的场面她一点兴趣都没有，而百听不厌的便是战争中鲜少存在的关乎浪漫的爱情故事了。

所谓浪漫，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认为罢了，连故事的主人公，她的爷爷奶奶都取笑她，“在战争中，别说鲜花与钻石了，就连平安活着都是奢侈的，哪来的浪漫啊？”

但她还是认定了其中的浪漫，那便是爷爷疲惫时奶奶亲手给他递上的一条热毛巾，奶奶饥饿时爷爷专门为她留出的一个冷馒头。或者说，是热毛巾和冷馒头背后的，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他们都将携手同行的那个肯定。

在现在这种和平年代，她自然不会去空想什么热毛巾、冷馒头，但她也从不奢想所谓的那些鲜花钻石，她仅仅念想过的，不过是如今模样——在这车水马龙比肩接踵的街头，有人能牵着她的手，牢牢牵着她的手，不让她被人群冲散，不让她遇到任何危难。

眼下，自己真的被稳稳地牵着了，真的被缓缓地带着向前走了，一种梦想成真的感动从她心底油然而生。

可正当这种感动的细胞开始扩散时，从大脑而来的理智的细胞竟然狠狠地把它们给压制住了——当初，她曾念想过的那个人，是另一个人啊…

忽然，手中的手微微挣扎了一下，甘正均似乎感受到了柳柔心中所想，那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即便如此不安，他还是紧了紧自己的手，坚定地牵着她慢慢走过了这个路口。